云時從太極殿外面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。
窗外不知什么時候開始下起了小雨,淅淅瀝瀝地打在屋頂瓦片上,聲音清脆悅耳。
季辭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在這個時候竟然還有閑心去聽雨。
反正他現在的心情十分煩躁,他把云時的宮殿都砸的差不多了,該碎的不該碎的全都碎了。
整個太極殿呈現的就是一個碎碎平安的狀態。
云時進來的時候卻對此不以為意,他看到季辭蜷縮在臥榻一角,腦袋抵在墻壁上,看見云時進來了也不說話。
他鼻尖嗅到了云時身上的氣味。
冬雨的潮濕和濃重的血腥氣。
云時收起長劍坐在床榻上,溫和地看向季辭:
“怎么不說話?”
季辭垂下眼睫,諷刺道:
“你想聽我說什么,痛哭流涕讓你留秦玨一命嗎?”
云時仔細想了想,莞爾道:
“說不定呢,說不定你問我,我就大發慈悲留他一命了。”
“畢竟到底師徒一場,本座心里也很是過意不去。”
季辭垂眼看到他手指上未擦干的血跡,冷笑一聲沒有說話。
良久,才低低地問道:
“我求你,你就能放過他嗎?”
“這是自然。”云時溫溫柔柔地笑,“只要你跪下來求我,喊我好師尊,我有什么不能滿足你……”
話音未落,云時便看到季辭哆嗦著下了床榻,雙膝著地結結實實地跪在了地板上。
青年眼眶微紅,不僅跪了,還深深彎下腰,額頭抵著地面,嗓音顫抖:
“好師尊……求您……饒師弟一命。”
云時唇邊笑容僵住。
他慢慢將手指攥緊,眼底神色莫辨:
“……竟然還真跪了。”
“你就這般沒骨氣?”
季辭低頭垂著眸子,沒有說話。
有沒有骨氣他不知道,他現在只知道云時身上的血腥氣很重。
那是要害處受傷才會有的出血量。
季辭離不開太極殿,自然也就不了解現在秦玨的狀況。
他唯一能和外界取得聯系的甚至只有云時。
秦玨受了很重的傷,這是季辭現在能得出的唯一結論。
季辭閉了閉眼,再次說道:
“請師尊,留秦玨一命。”
尾音發顫,任誰都能聽出青年蘊含著憤怒和害怕的情緒。
季辭覺得自己來這里一趟也挺廢物的,前半部分是被幾個長老捏在手心里,輪流過去受罰,后半部分好不容易離開宗門和師弟修成正果了,到最后也還是要跪在地上低聲下氣地求云時。
總之就是什么好處都沒討到,還陷入這樣難以啟齒的……
季辭只覺得他可笑。
但季辭不看他,云時的情緒卻更加不對勁。
他眼底晦暗的神色越來越濃烈,幾乎快要溢出來。
他笑了聲,不知道是不是在諷刺:
“若本座反悔了呢?”
話音剛落,季辭便倏然抬起頭來,死死盯著他:
“你什么意思?!”
眼看著青年井無波的臉上再次泛起神采,云時唇邊上挑出一抹微笑,無所謂道:
“你都說我是畜生了,怎么還期待畜生嘴里有實話呢?”
“原本說好的事情到最后反悔不是很正常的嗎?”
季辭眼眶越來越紅,那雙往日里漆黑含笑的眼睛蒙上一層水光。
看到這一幕,云時心里涌起一陣莫大的喜悅:
“別傷心寶貝,只要秦玨死了,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徹底忘記他。”
“轟隆!”
屋外雷聲四起。
初冬的小雨不知從何時起開始逐漸變大,打在屋頂上格外響亮。
季辭死死咬著自己的唇瓣,直到滲出鮮血也沒松開。
見狀,云時似乎很是惋惜。
他伸手想去松開季辭,剛一靠近,下方便傳來兵刃刺入人體的聲響。
沉悶又響亮。
溫熱的血沾了季辭滿手。
云時微微蹙著眉,隨后笑道:“下手真狠。”
他握住季辭的手腕,引導著將季辭的匕首抽出來。
季辭垂著眸子,眼睫低垂,目光直勾勾地盯著那沒入人體的匕首。
眼看云時要將匕首拔出來了,季辭猛地反應過來,用力又將匕首送了進去!
云時發出一聲悶哼,額角落下一滴冷汗。
季辭把匕首深埋在他體內,語氣微顫帶著點癡狂:
“你留他一命……我讓你留他一命你聽見沒有!”
鮮血一滴滴落下,季辭手上的尤其多。
從溫熱轉至冰涼,又有更多的血液滲透出來,將細膩的掌紋都染上鮮艷的顏色。
興許是覺得季辭現在的模樣很好笑,所以云時并沒有露出惱怒的情緒。
畢竟這點傷口對他來說不值一提。
這一次,他堅定將季辭的匕首拔了出去,并且擋住了季辭想要再往里捅的動作。
“你已經很累了,不要逞強。”云時柔聲說,“先去休息吧。”
季辭雙手發著抖,鮮血沾濕了衣袖,他眸光發狠地看著云時,似乎是想再次沖過來。
但還未動身,一陣異香襲來,他便不受控制地暈倒了過去。
云時迅速接住他。
他沒去管自己腹部的傷口,而是叫來仙童去幫他打熱水。
恨不得自己沒長耳朵的小仙童忙不迭地就跑出去了。
沒過多久就將熱水打了過來。
他垂下頭的時候正好看到云時淌著血的腹部,頓時一驚:
“宗主,要不要給您的傷……”
“不必。”云時淡聲拒絕,“你下去吧。”
他手里拿著剛擰干的毛巾,小心翼翼地將季辭手上的鮮血擦干凈。
動作輕柔,像是在對待世所罕見的珍寶。
小仙童猶豫了一瞬,最終還是老老實實地下去了。
……
日子一天天過去,冬日里愈發寒冷。
太極殿外下起了大雪。
季辭已經許多天美開口說過話了。
今日他醒來見到外面的雪,不知為何十分激動,赤著腳就跑到了出去。
云時這段時間允許他離開太極殿一點距離了,但能活動的范圍還是只有太極殿和太極殿外面的院子。
他甚至只穿著里衣,沒有靈氣庇佑的身子和普通人無異,但盡管如此,他還是推開侍從跑到了外面。
很大的雪,在地面上鋪起了厚厚的一層,一腳踩下去能陷到小腿處。
季辭眼角眉梢都是笑意,他坐在雪地里,指尖被凍的通紅。
他一點點開始捏雪人的模樣。
沒有眼睛鼻子,也沒有嘴巴。
是一個很丑很丑的小雪人。
但是季辭好喜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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