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陳知安,你果然沒死...”
皇甫明鏡一臉復雜地看著那個似乎永遠都一臉疲憊的少年,已經拔出一半的刀僵在手中,似乎在猶豫還要不要繼續拔。
“連你都沒有死,我又怎么會死?”
陳知安向皇甫明鏡走去,皇甫明鏡握刀的手微微用力,腳尖不由自主后退半步。
陳知安繼續向他走去,皇甫明鏡再退!
陳知安視而不見,依舊向前。
皇甫明鏡一退再退,額間不知不覺爬上了冷汗。
陳知安現在很虛弱,滿身疲憊,看起來似乎一陣風都能將他吹倒,皇甫明鏡相信自己只要拔刀,陳知安一定會死。
畢竟他已經不是當初的小魔王了,他現在已經是洞天境圓滿的宗師,擁有魔主意識,無論是昊天刀還是逆亂十八式,他都可以信手拈來,而且他還是天道榜第四人,未來極有可能踏入大道盡頭。
他來大荒就是為了尋找陳知安,報當初砍頭之仇。
此時陳知安就在眼前,滿身疲憊,風塵仆仆,他只要拔刀就能砍下陳知安的腦袋...
他擁有一千種拔刀的理由,可他始終沒有拔刀。
沒有拔刀的理由只有一個,因為站在他面前的是陳知安。
有些人就是這樣。
他哪怕再虛弱再疲憊,但只要他還沒有死,就沒有人敢小覷,甚至沒有拔刀的勇氣,這是用無數人頭和鮮血堆砌起來的無敵氣度和不敗神話。
當初陳知命在御劍宗一劍斬碎大殿,又一劍重傷縹緲宗宗主,而后飄然下山。
在雁蕩山遭遇伏擊時,哪怕明知道他已經無法出劍,那群刺客依舊不敢出手,正是基于此,而此時皇甫明鏡不敢出刀,也是基于此。
歲月匆匆而過。
當初那個百年難遇的天才,如今已經成了真正的天才。
當他踏步而來,便是驕傲如小魔王也沒有半點驕傲的資格,只能眼睜睜看著陳知安從他身邊走過,眼睜睜看著他走向李清兒。
......
“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回家再說,為什么這么傻呢?”
“你看我衣服都壞了,你衣櫥里只準備了十二件,哪里夠穿!”
“能不能不鬧了,起來跟我回家。”
陳知安看著李清兒,臉上一片平靜,亦如往常那般,仿佛李清兒只是鬧脾氣離家出走,只是他再多言語,落在李清兒耳畔都再也得不到半點回應。
她只是沉默坐在椅子上,眉心那點朱砂殷紅似血,或者說,那本就是血...
柳七輕聲道:“老板...小清兒已經不在了。”
陳知安回頭看著柳七,沉默許久后才開口道:“是啊,她已經不在了!”
沉默片刻后,他又忽然自嘲笑道:“七哥,我罵過許多人白癡,也悄悄罵過你無數次白癡,可今日我才知道,原來我才是個白癡。”
柳七道:“道門道藏中記載了一處幽冥所在,死后魂歸地府,可轉世重生,佛門也有輪回之說,甚至神秀便是佛主的轉世身,死亡或許并不是終結,小清兒未必不能再回來。”
柳七這些話當然只是安慰陳知安而已。
這世上哪里有輪回,哪里有轉世重生。
佛主能十世重修,是因為他在歲月長河留下烙印,就如先天神魔將帝血藏在后裔血脈中順著歲月長河而下,以此重返人間。
他們都不屬于輪回或者轉世,只是偷渡者,只有站在大道盡頭,越過歲月長河抵達彼岸,才算是真正的永恒。
陳知安當然也知道柳七是在安慰他。
因為這個世上大概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輪回和轉世,因為他修行死人經,又曾數次看過新天地的開辟,甚至就連她本人都曾死過無數次。
他的道種是那枚種子,他的洞天是一個世界。
而那世界內有一座陰森晦暗的幽冥殿,他的陰神便是那座幽冥殿執宰,他隱隱已經看到了自己的道途,每每思之都覺得有些顫栗,這無異于異想天開。
因為他真的是異想開天。
好似冥冥之中有一雙手在為他鋪就這條道路。
這條路上沒有前行者,如果非要說有,大概是來自于另一片世界的神話!
然而即便如此。
他依舊不相信輪回和轉世,因為這不科學。
無論是道門的轉世還是佛門的輪回,都從未明確記載過那座幽冥地府在何處,至于民間傳聞神魔天下的鎮魔淵,自然也不會是真正的幽冥地府。
沉默良久,忽然看著李清兒認真道:“我一定會將你找回來,沒有幽冥地府那就開一座地府,沒有輪回轉世,我便重開一座天下!”
說完,陳知安伸手在李清兒眉間撫過,想要將她輕蹙的眉心撫平,可此時李清兒已死,那顆心已經變得冰冷,哪里能夠撫平。
于是陳知安的眉頭也皺了起來,他解下李清兒腰間的殺魚刀,回頭看著沉默站在原地的皇甫明鏡,蹙眉道:“先前你用哪只手摸過她?”
皇甫明鏡握刀的手微顫,沉聲道:“你只是初入洞天,而且你受了很重的傷。”
陳知安平靜道:“那又如何?”
皇甫明鏡又道:“我已經是洞天境后期,我修成了昊天刀和逆亂十八式,是真正的修成,而且我是天生霸體,肉身無敵。”
陳知安依舊道:“那又如何?”
“你不是我的對手!”
皇甫明鏡道:“甚至今日或許會是你真正的死期。”
“那你為什么不出手,反而一退再退?”
陳知安握著李清兒的殺魚刀,一步步向皇甫明鏡走去,每走一步,皇甫明鏡就后退半步,他本不想退,可當陳知安向他走來時,他腦海里總是會浮現當初在東野大澤那一幕,看到那璀璨的一劍斬在自己頭上。
“你在恐懼...”
陳知安離皇甫明鏡越來越近,那雙眸子里沒有半點情緒,就像看著一個死人:“既然這么怕死,為何還要來大荒尋死?”
“因為我脖子上有一道劍痕,無論我用什么樣的神藥,都無法徹底將它抹去,我道心有隙,不將它抹去終將成為我登臨大道盡頭的心魔!”
皇甫明鏡終究是那個自負且驕傲的小魔王。
哪怕此時一退再退,可當被陳知安逼入墻角退無可退時,他終于還是重新拾起了勇氣,他的手開始變得很穩,手中魔刀開始變得雀躍,一尊束縛著道則鎖鏈的魔影在他身后緩緩浮現!
這一刻。
皇甫明鏡仿佛又變成了那個驕傲的小魔王。
只見他魔刀緩緩拔出,刀鞘響起如同魔鬼嘶鳴的刺耳聲:“陳知安,我來大荒,是為殺你,我讓李承仙布局殺李清兒,又出現在這里,其實都只是為了一件事,請你死而復生,然后再殺死你!”
“想殺我是很正常的事。”
陳知安看著殺意直透蒼穹的小魔王,眼里沒有半分波動,一如既往的平靜道:“只是你有沒有想過,要殺我的人那么多,你算老幾?”
“而且你說的越多,越證明你的恐懼,你連直視內心恐懼都做不到,又憑什么殺我?憑你身后那道被束縛的虛影,昊天帝當初舍棄的魔血,還是憑你引以為傲的霸體?身為昊天帝后人卻將其抹去的殘渣敬若神明,哪怕此時修為便是再高又如何,依舊是個廢物。”
陳知安的話平鋪直敘,沒有半點起伏,甚至連嘲諷都沒有,可落在小魔王耳中卻是那么刺耳,將他好不容易凝聚的無敵信念又變得有些動搖起來,就連手中正歡呼雀躍的魔刀都戈然而止。
便在其氣勢起伏的瞬間,陳知安手中殺魚刀驟然大放光明。
只見一道明亮刀光落下。
皇甫明鏡握刀的手齊肩而斷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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